里约奥运会中国女排夺冠,郎平自传讲述背后故事
2016年8月,里约奥运会上,中国女排战胜塞尔维亚队,夺得奥运女排金牌。这支由郎平带领的年轻队伍此前在小组赛中不敌塞尔维亚队。这场胜利让中国女排时隔12年再次夺得奥运金牌。
郎平说:中国女排精神一直在,不会因为胜负而改变。
走过辉煌的过去,让我们一起读一读《郎平自传-激情岁月》,了解奥运冠军背后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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撤退!我们不能固步自封。
1986年我正式退休,到北京师范大学学习英语,半年后有机会,决定自费去美国留学。
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,就是想出去混一两年,学点语言,开开眼界。还有一个原因是,中国女排这些年拿了不少荣誉,女排队员几乎家喻户晓。虽然退役了,但也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,总是被别人注视,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,连上街买东西都受到限制。有一次,我想去看电影,买了票,故意晚到几分钟。等灯灭了,节目开始了,我们就找了个座位坐下。没想到,刚坐下古巴排球以前为什么强,可能是因为个子太高,就被几个观众发现了,纷纷喊着“郎平,郎平”,整个剧场都躁动起来。我看情况不妙,赶紧离开。
但很多人对我的退出并不理解,他们总觉得“女排”是中国的象征,我是典型的“民族英雄”,不应该加入这股“出国潮”。也有人挽留我:“你是世界冠军,你做出了巨大贡献,国家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我感觉自己被误解了,我并不害怕受到不公平的对待,我只是觉得国家和人民对我太好了,我不能再躺在“冠军”的奖杯上,天天坐在荣誉上。“世界冠军”只是描述了我的过去,一旦退出女排,我就什么都不是了,我还要重新学技术,我还要重新开始生活,我还要把自己当成“什么都不是”的人……
郎平,中国女排一号位,球场上的铁锤
2. 我不想当官
也有人说,我可以到体校、体委当领导,就不想当宫官,我曾经有过很深刻的教训,深感痛心,发誓再也不做官了。
那一年,我们在湖南郴州训练,当时的训练基地条件很差,就是一个竹棚,不通风,冬天很冷。有一个星期天,郴州基地的主任来找我,说领队让我跟他去国家经委。当时我很天真,以为领导安排什么就得做什么。到了那里才知道,基地主任在向国家经委要钱,说是建训练基地。我也帮忙说了几句话。也许我的话起了作用,上级确实考虑到了,很快就把钱拨出来了。但是后来我发现,钱到位之后,并没有马上用来建训练基地。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纪委,提到了我,说是郎平自己去要钱的。体委让我写检讨,我觉得很委屈,是领队安排我去的。 我只知道他们要钱建训练基地,至于钱干什么,我就不知道了,不过队长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,说没叫我去。
体委的批评很严厉:郎平,你要谦虚谨慎,你拿了世界冠军,却不知道天高地厚,到处玩弄金钱!后来,我不得不把情况写成报告,呈上去,他们也就没再追究了。但这件事的阴影,我心里永远抹不去。当了官,就得听人家的,上级说什么,你就说什么。我没有这个“修养”,心太软,总是同情别人,不适合当官。于是,1987年4月,我离开北京,去了美国学习体育管理。
冠军归来,年轻的郎平成为中国体育界的传奇
3. 一无所有的“国际农民”
到美国后,我是政府担保、自费签证,不能工作,也没有经济来源。起初,我住在洛杉矶的中国朋友何吉家里。何吉看我穿着奥运代表团的制服,想带我去买衣服。进店一看,一套普通的衣服要七八十美元,我买不起。再说,花别人的钱,我也觉得不好意思。
因为不能工作,我只能把何吉家当成公共食堂,吃得好,吃得饱,肚子饿,以前高高在上,现在却落到社会底层,要靠别人借车、借衣服,我所有的优势都没了,心态很难平衡。
后来我慢慢想通了,我来美国留学,是为了掌握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,开始新的奋斗。所以我决定离开华人聚居的洛杉矶,去美国西南部的新墨西哥,因为我不想永远生活在他们的庇护之下。
搬到新墨西哥州后,我担任大学排球队的助理教练。学校为我提供免费教育。但当助理教练其实只是在哄一些成绩很差的球员。一开始我很难接受:我是世界冠军队的一员,来这里是为了哄一群几乎不会打排球的大学生。立场完全颠倒了。但我得说服自己:如果不想被颠倒,就回中国去。你来美国就是为了找“颠倒”。
为了自立自强,那年夏天我执教了十个夏令营的排球,来夏令营的孩子都是来玩的,我要从早到晚陪着哄着,很辛苦,那时候我的语言能力还不够好,很难表达自己。
那时我非常穷,白天去学校食堂或者麦当劳吃午饭,实在受不了,就自己做三明治,去超市买了一些沙拉酱、卷心菜、西红柿、火腿、两片面包,就这样五六块钱一份快餐的价钱,可以吃一个星期。但后来,看到三明治,我就想吐。
第一次回国,我和女排的老队友们到哈尔滨打表演赛,当时的队友大多是处长或处级干部,而我还是个穷学生,我开玩笑地称自己为“国际农民”。
历经磨难,郎平终于找到了美好的爱情
4. 第一次玩真钱游戏
没有独立,人生就不完整,所以我要打工挣学费,更重要的是,这也是我们中国运动员价值的体现。
1989年,意大利A排球俱乐部的老板录用了我。我兴奋极了,既然拿到了工资,就必须努力工作,我鼓足了所有的力量。结果第一天训练的时候,我太过活跃,拉伤了肌肉。但我不怕小伤,第二天就上场了,单腿跳,3:0战胜了对手。很快,我就成了球队的主力。然而,赛季进行到一半的时候,我的右膝关节受了重伤,脚踝扭伤,不得不接受手术,医生说要休息一个月。
我心里很焦急,很难过。这意味着我缺席了四场比赛,四场比赛全部输了。老板每次见到我,都会问我:“你的膝盖怎么样了?”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:“你的膝盖怎么还没好?”我当然能理解老板的心情。俱乐部是靠比赛生存的。每天看老板的脸色,就能知道是赢还是输。他的脸色就像天气预报一样。而且,输球的时候,老板不高兴,拖欠工资……
后来我咬紧牙关古巴排球以前为什么强,没等伤好就上场了,让朋友从美国给我寄来止痛药,上场前吞了四片。有一阵子软骨断了,小碎片在关节里跑,卡在骨缝里,疼得要命,刺激骨膜产水,四周都是液体。赛前我让医生先把液体放掉,赛后再放掉。没有别的办法,再疼再麻烦,我都得坚持。你拿别人的钱,至少也要赚一千,我真的拼了。这是一种新的感觉,我这辈子第一次为了钱打球。
一年后,我的签证因为这份工作经历而改为“工作签证”,可以申请美国绿卡了……更可喜的是,我以560分的托福成绩通过了语言测试,经过严格的考试,成为新墨西哥大学体育管理专业的研究生。
大学毕业后,我留在美国,直到1995年被邀请回国执教,这八年的海外经历磨练了我的心智,一步步踏上了“世界冠军”的土地,并且踏得扎实。
▌如果出国后没有经历过“身无分文、一无所有”的生活,没有经历这些坎坷和起伏,我的人生就不会再次起航。
我这20年一直在与成功和失败打交道,对成功和失败有着深刻的理解。我觉得决定成功和失败的重要因素有两个:一是对成功和失败的认识,二是承受成功和失败的心理素质。特别是这次世锦赛,刺激很大,跌宕起伏,悲喜交加。没有坚强的神经,很难挺过来。
郎平率领中国年轻女排夺得里约奥运会冠军的激动人心时刻
5. 我们与人类精神作斗争
说到运动,我好像每天都要思考“成功或失败”这两个字。不仅我的家人担心我的成功或失败,还有那么多的粉丝和观众给我写了很多封信,信里全都是关于“成功”和“失败”的。
“败”,我所有认识的人、朋友见到我,第一句话不是问你生活、身体还好吗?第一句话就是:哎呀,最近不错,我们又赢了!或者:我们什么时候能战胜古巴队,夺得冠军?而报刊杂志似乎都统一了语气:郎平古巴排球以前为什么强,你什么时候能再创辉煌?!
听到这样的问候,我的脑子里一片眩晕,尤其是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。可能是受到了一些美国文化的影响吧。对于成败,我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,因为美国人的观念是,只要你尽力了,做了最好的尝试,那么成败就是什么,因为成败有很多因素,包括怎么看待它、怎么掌控它。但在中国,我们习惯了一种观念、一种追求:一定要赢,一定要夺冠,一定要立于不败之地。我只是把这种选择强加在自己身上。那时,我的生活里只有排球,如果打得不好,生活就平淡无味,毫无意义。因此,我的精神压力很大。输球的时候,我脑子里就冒出一个严重的问号:我该怎么向全国人民交代?!到美国之后,我和劳尔经常聊起在两个国家打球的不同经历。 我还问过劳尔,她为美国队效力时是否承受很大压力?
劳尔说,“世界冠军只有一个,但生活不只是排球。排球是我们热爱的事业,我们应该从中获得乐趣,而不是只感到精神上的负担和压力。”劳尔还说,每个人的能力都不一样,他能扛40公斤,你只能扛30公斤,30公斤是你的极限,如果你能扛得够多,你就是赢家。”
我在新墨西哥大学给劳尔当助理教练的时候,看他指导学生的样子,我深受启发。刚开始工作的时候,我好像只会对学生说一句话:“这个不对,这个不对。”什么都错了,队员们都一头雾水。为什么我说的每句话都是“错”的呢?我和劳尔完全不一样。她总是说:“很好,这招不错,你再试试。”或者:“这个不太好,你再试试,肯定会更好。”这种做法有好的一面,就是培养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。刚开始,我很不习惯,别人夸我打得好的时候,我总是谦虚地说:“不,我没打好。”人家不理解,问我:“你是世界冠军,你打得不好,谁打得好?”我哑口无言。 在中国,你不能“说”你是最好的,但你必须“做”得最好。即使你输了一场比赛,一些旁观的人也看不下去。他们比我们这些每天在球场上拼搏的教练和球员更在乎输赢、成败。
对于郎平带领的年轻中国女排来说,一切皆有可能
特别是在世锦赛中国队输给韩国队之后,有的报纸用整版头条高调宣扬:“中国女排危机”,批评中国女排“速度”不及韩国、“实力不及欧美”、“进不了四强”。
你得看看别人怎么说。”然而,古巴女排巨星路易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,谈及中国队的前景,不假思索地回答道:“我相信中国女排能闯进四强。”路易斯的话并非只是客套,她的先见之明是基于她对郎平的了解,他们曾一起合作过。随后,比赛真的出现了转机,但有人撰文说这是“渔翁得利”、“老天怜悯中国女排”,仿佛中国女排能反败为胜完全是运气好、“天上掉馅饼”。她们对输赢如此敏感,却对输赢的真正意义不敏感:老天从来不会怜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。中国女排在鹿儿岛输球,虽然被“推上悬崖”,但她们不动摇、不放弃,他们在危险面前依然坚韧不拔,依然对“生存”充满信心,并为了“生存”而竭尽全力,这种品质的意义和价值已经超越了胜负。
我们能够反败为胜,取得最好的结局。对于运动员来说,这是应该肯定和鼓励的,应该弘扬和赞扬的,因为这是一种精神——在困难和挫折面前不放弃的精神。当然,我理解大家的心情,大家都希望中国女排能比肩当年的“五连冠”,希望女排能早一天夺冠,我也希望如此。但是,我们要实事求是,客观分析中国女排的情况。不能说夺冠就是拼,不夺冠就是不拼。我们七个月前组队,在世界杯上拿了季军,然后又在奥运会上拿了亚军,虽然这些成绩没有达到大家期待的“第一名”,但这样的成绩也是靠每天的拼搏得来的,是我们队员们的心血和汗水,他们每天都在付出最大的努力。 在漳州的夏训期间,我们队员每天要泡六七套衣服。有时候我想,现在大家都是独生子女,谁会愿意把孩子放在健身房里整天这样训练?全世界有130多支球队,中国女排在世界排坛的发展中取得这样的成绩,每一位队员都付出了艰辛的努力,如果要求她们一场比赛都不能输,输了还要被人嘲笑,对运动员来说就太不公平了。
其实输赢并不重要,毕竟世界大赛不是世界大战,我们不是为利益而战,我们为人类精神而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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